夜
小
中
大
這個晚上月明星稀,本是難得的賞月之夜,只是李靈夔不單止無法感受它的美好,甚至還覺得有種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悶熱感。
他感到頭昏腦脹,想著當時若不是心急去尋紫萱,如今便不用把一隻怪獸從陷阱裡帶出來。如今他想撒手不管,又已經太遲了。他更加不能想像的是,面前如此柔弱的女子,全身傷痕累累,意志卻又如此的強大。
她自己離家出走跑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錯開官道和原本應該走的方向,海龍幫那麼多手下都找不到的人,卻讓她自己找到了。若不是紫萱堅持,李靈夔根本都認不出這殘缺不堪的凶獸,就是當日他見過那俊朗年輕的男子。
一個男人被這麼折磨,又是什麼力量支持他生存下去?
嘆了一聲,李靈夔還是無法爭過紫萱,只得火速命人就地割木,做了個擔架抬著公孫煜祺,帶著他一同上路。幸好前面探路的哨子說沒多遠便有家客棧,他們總算還是有一點幸運。
只是他們一到了客棧,把人送進房間,公孫煜祺就不讓別人靠近。本來就沒有人想靠近他,只有稍稍走近某一範圍,他就會發出一種像野獸般的嘶叫聲,讓人退避三舍。
「我來照顧他,叫人把熱水送來,還有金創藥、止血散,有什麼藥都拿來,再派人去找大夫,麻煩你了。」紫萱被扣住在他床前,手仍不得自由,不過她根本也不想離開。
李靈夔非常生氣,也無可奈何,怕公孫煜祺瘋癲之下更加傷害紫萱。所有人下去之後,她才溫柔地替他整理沾著污泥的亂發,淚水滴到他身上。
「對不起,你的痛苦何時才能結束?」
熱水盆送上來,紫萱想著要怎麼把他搬進盆里,因為他替在太髒,污泥和血跡黏住身體,根本無法好好上藥,就算大夫來到,也無法替他治傷。
「我必須把你移到盆子裡,那會讓你不舒服,但是只能這樣了。」她解釋給他聽,讓他知道她要做什麼,當只剩他們兩人時,他的情緒比較穩定,但他還是非常警覺,就像不斷地在評估四周的危險。
最後是他做了不可能的事,紫萱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走向木盆時,他爆出了不知從哪來的力量,自行爬到木盆里,他的額上冒出那麼一堆血珠,有那麼片刻,紫萱無法再忍受看著他痛苦,幾乎無法繼續完成手上的工作。
他拉住她的手,把抹布往他身上擦,她才回過神來,開始替他倒水抹洗。他的意志如此強大,不願意就此離開這世上,那麼她也不能放棄。
她替他脫下只剩幾塊破布的衣衫,再次檢視他的傷口,一些傷口已經化濃甚至腐爛化為死肉,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按理說一個女子看到男人的身體,尤其是自己喜歡的男人的身體,應該非常羞怯。但她心中早已沒有那種想法,她只希望全心全意為他解除痛苦。
她為他打散一頭骯髒至極,與泥土混合得難以分開的黑色長髮,她仔細地用手擦洗乾淨,又用毛巾和藥皂給他洗擦全身,沒多久桶里的水便全是血泥之色。
接著她又讓人把水換了一盆,然後再弄一次,再換了一盆水,如此來回換了三次,他都又脫了一層皮,她才勉強接受不能再洗下去,替他抹乾身體,扶他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