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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極度的恐懼讓曾粟徹底喪失了自制力,他的褲子瞬間就濕了。
但見,他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磕得額頭上血跡斑斑,邊磕還邊反覆念叨著諸如「我對不起你」,「求你放過我」之類的廢話。
這樣的反應,對周捕頭來說,已足夠了。
在周悟看來,此刻這案子就已經算破了,兇手也已經找到了,至於「讓他招供」這件事兒,反而是最簡單的。
莫說是你曾粟,換成那宋公明又如何?到了公堂上板子一下來,有幾個人真能扛過去的?
長話短說,當曾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曾老爺、周捕頭、還有孫亦諧、黃東來都已經坐在了他的面前。
二夫人的屍體被他們暫且放在了曾粟房內的榻上,那條琉璃魚也還擺在桌上。
至於其他的家丁院奴,則都被命令在屋外等候,畢竟這事兒也算是家醜不可外揚。
「行啦。」周悟這時也擺出了他那捕頭的派頭兒,用一種恩威並施的語氣道,「你我也算有點交情,我就好言勸你一句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只要你主動把事情說清楚了,讓我跟衙門口有個交代,我保你不會受多餘的皮肉之苦,要不然」
他這,都是套話,但也的確是道理。
有很多殺人犯,知道招了就是死,所以就抱著僥倖心理死扛不招;這種時候,官老爺是很少會親自屈尊來勸的,所以一般就得由捕頭這樣的人物上去跟犯人念叨幾句「大實話」。
而這套說辭大體的意思就是:你死扛的結果,無非就是每天被拉出來過堂,每天打板子,傷口好了爛,爛了好天天痛不欲生,最後因感染死在牢裡,死得又痛苦又難看。
但你要是招了呢,至少落一個敢作敢當的名頭。畫完押收監後,在牢房裡也不用吃什麼苦;等到秋後吃了砍頭飯,到市集上喊一聲「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讓劊子手給你個痛快,你也算走得體面;而我們衙門這邊,結案的公文也能做得漂亮些,老爺和差人們也都得了功績。
上述這套東西,算是大朙司法流程中與「嚴刑逼供」相伴的一套的潛規則;其背後的整個流程,確有高效的地方,但很多時候也會導致冤假錯案。
可惜,這已經算是當時最先進的制度了。
在那個時代,所謂的「明察秋毫」,無非就是指縣太爺的斷案經驗,比如察言觀色的能力等等,有時一些案子的判決,甚至會取決於縣太爺在審案時的心情
所以,逍遙法外的惡徒,和活活冤死倒霉蛋兒,不能說非常多,但也的確有。
好在,曾粟這件事上,並不存在什麼錯漏。
心理防線已經崩潰的曾粟,也不是那種會去死扛的人
他沉吟半晌,要了壺酒,坐在地上連悶了三杯,接著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說了。
曾老爺在那兒聽得臉色鐵青,青中透綠,身體也是時不時的顫抖幾下,但好歹也算克制住了情緒,沒有失態。
待曾粟交代完了,周捕頭稍等了幾秒,隨即湊到曾老爺耳邊問道:「老爺您看,這事兒該怎麼辦?」
周悟是個明白人,這個問題,的確是該問曾雲。
廬州城裡誰都知道,在這廬州,是「流水的縣太爺,鐵打的曾老爺」——這事兒最後該如何定奪,知縣說了可不算,得聽曾雲的。
曾老爺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開口道:「殺人償命,你們公事公辦就是了」
周悟知道這句話後邊兒理應有個「但是」,所以沒有應聲,而是等著。
果然,短暫的停頓後,曾老爺又接道:「只是我不希望我曾家這點事兒,鬧得滿城風雨、路人皆知」
「那」周悟邊想邊道,「要不這樣之前那幾樁命案,就按原先『鬧鬼』的說法兒辦,只把最後那何大的死按在曾粟身上,就說他們倆本就不和,且何大離府後還在糾纏曾粟,想從曾家訛更多的錢,結果曾粟就起了殺心,下毒把他給害了老爺您意下如何?」
曾老爺聽罷,琢磨了一下,覺得對不知內情的外人來說,這套說辭已算圓全了,故而點頭道:「行吧,那就有勞周捕頭了。」他頓了頓,「我一會兒會起草一封書信,將此事知會給知縣大人,也煩請周捕頭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