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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金浀都沒想到,幫他喊出這聲「且慢」的人,竟然是被他嫁禍的三人之一,胡聞知。
這老胡也是個心思頗為機敏之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魏老爺急著讓人給金浀掌嘴的最主要意圖,並不是想懲治這個小人,而是想讓金浀趕緊閉嘴,免得把他姓魏的也拖下水。
這就是魏老爺有點兒操之過急了,得幫他緩緩。
「魏大人,恕在下唐突。」叫停了劉捕頭後,胡聞知一邊朝魏老爺抱拳拱手,一邊慢條斯理地言道,「此案目前還有諸多細節未明,若是現在就將金浀掌嘴,打得他口不能言,難免會耽誤查證,故望大人高抬貴手,且將他這頓打先寄下,待事情查明再打也不遲。」
人這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再加上胡聞知和孫黃是一道的,魏老爺就算不知其底細,也不敢貿然得罪,所以魏老爺在聽後也只能尷尬地笑笑,回道:「呵這位胡先生,說得在理啊。」說著,他便轉過臉去,沖劉捕頭簡短地來了句,「劉捕頭,嗯。」
這個「嗯」呢,不咧嘴,而是從鼻子裡出音兒,發聲的同時魏老爺還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呢,就是讓劉捕頭按照胡先生所說的做,原話老爺我就不重複了。
劉捕頭會意,便又撒開了金浀的領口,放下了手裡的板子。
而逃過一劫的金浀則是立馬癱軟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氣兒。
可誰知,金浀這兒剛鬆懈了這麼幾秒,那邊兒的黃東來又來了句:「別介啊,氣氛都到這兒了,嘴不打,可以打屁股嘛,他的屁股又不能說話是不是?」
列位,這就純粹是黃哥在耍賤了。
而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隨性的一賤,反而給了魏老爺一個更好的機會。
「對!對對,黃公子說得對啊,來人!」魏老爺一聽這話,那是喜上眉梢啊,他趕緊沖一旁的幾名衙役道,「都聽見了吧?給我把這姓金的摁住了打!打到黃公子滿意為止。」
按魏老爺的想法呢,這黃公子若是不「懂行」的話,很可能直到金浀被活活打死,他都沒意識到要叫停;那到時候,金浀一樣不能亂說話,且黃東來還背上了一定的責任。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了,那什麼叫懂行呢?
很簡單,就是一「眼力」的問題,你得看得出這些實施杖刑的衙役到底是真打還是假打
三兩下揮去,皮開肉綻,血肉橫飛,此為真打。
十幾棒落定,噼啪作響,絲毫不疼,此為假打。
除此之外,真打之中,還有一手「暗悶」,這咱下面就有實例
這,也可以說是一門手藝了。
而最精通這技藝的,無疑是軍隊和宮廷里的杖刑官,因為軍棍和廷杖,有時會成為實施政治手段的一個環節,打出來的結果事關重大,所以其中必須保證一定的可操作空間。
舉例來說,假設有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在某場戰鬥前立了軍令狀,最後卻不小心玩兒脫了,但元帥後續還得用他呢,那咋辦?說句「吹個牛逼而已,那麼認真搞毛」?然後大家當無事發生過?那哪兒行啊,人家可是要臉的,這話說出來以後還怎麼服眾?
於是,就需要演個「周瑜打黃蓋」,高低給軍中的將士們、尤其是給那些死亡率最高的底層士兵們擺個態度。
而這種時候呢,行刑的人手上一定得有門道,萬一來倆手藝糙的不小心真給打死打殘,把戲演成了「揮淚斬馬謖」,那後邊兒的仗誰去打?
同理,朝中負責廷杖官員的那些人,手藝就更得精細些了,要不然那群普遍老邁孱弱的文官,基本是十打九死。
據說這一行里最厲害的,可以做到「悶聲打鞋底兒,一削一層皮兒,響
板兒拍西瓜,紅現瓤兒不碎」。
當然了,魏老爺手下這幾個衙役,還沒到這境界,畢竟他們平時只是對付一下老百姓,也沒必要練到那個程度。
不過,他們多少還是有一點「手藝」的。
就拿打這附骨蛆來說吧,從老爺吩咐時那激動的狀態來看,衙役們就明白了——要死的,而且最好要做得隱蔽一點,讓那黃公子一時看不出來,等看出來不對叫停的時候人已經沒救了。
這個呢,就是「真打」中的「暗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