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那燕人極其狡詐,竟借獻地圖為名,暗藏利刃,欲刺殺大王……」
「噫!」
旁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仔細地聽季嬰講述這驚心動魄的故事。直到聽說大王沒事,這才鬆了口氣,紛紛詛咒起那刺客和燕國來,同時慶幸道:
「大王受上天庇護,絕不會有事。」
看得出來,至少現在,秦王嬴政在普通秦人心目中,還是同蒼天等高的存在,極受敬仰。
只有黑夫對荊軻心生惋惜,不由輕輕吟唱起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屋內幾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黑夫連忙閉口,笑著搪塞道:「是我從兄長那裡聽來的一首北方歌謠,他服役時去過趙地。」
「倒是雄壯異常,令人動容。」季嬰等人不疑有他,也沒當回事,繼續談天說地。
黑夫卻陷入了沉思。
他從大哥衷處聽說了,三年前(公元前230年),韓國被現在的南郡太守騰攻滅;一年前(公元前228年),趙都邯鄲也被秦軍占領,衷還參加了那場戰役。
如今,荊軻刺秦王也已發生,這就意味著,燕國很快就要完蛋了!
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黑夫知道接下來的劇本:作為報復,秦王嬴政派大軍伐燕,明年,燕都破,太子丹被殺,燕王退保遼東。
與此同時,秦軍還在猛攻大梁城,魏國也很快會滅亡。
如此一來,秦國已經橫掃北方,秦王嬴政的劍,即將指向南方的楚國!
「也就是說,再過兩年,秦楚戰爭便會全面爆發。」
黑夫掰著手指一算,心中暗道不妙,那些看似遙遠的天下大事,卻與他息息相關,隨著秦軍的一次次勝利,死亡的腳步也在慢慢逼近自己。
秦滅楚的戰爭持續了好幾年,最劇烈時,秦國大將王翦動用了六十萬人……南郡與楚國臨近,是徵兵重地,黑夫作為本地士伍,肯定無法倖免。
到時候徵兵令遞到手裡,他該怎麼辦?
逃走!?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就被黑夫否決了。
不行!秦國對逃匿兵役的「亡人」十分嚴酷,一旦被拿獲,非但本人要刑耐為奴,連家人、鄰居都會牽連受罰,一人逃跑,全家遭殃啊。
就算真逃了又能逃到哪?雖然安陸縣距離楚國不遠,只要小心點,避開關梁摸過去不算難事,但秦國統一是大勢所趨,六國滅亡只是先後問題。
就算離開中原也沒用,再往後,秦始皇還會征服已知世界的所有地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就算黑夫逃到天涯海角,最終還是會落入秦的統治。
再說了,雖然秦國的百姓要繳納沉重的賦稅,要應付密集的勞役兵役,是比富饒的中原苦了點,精神世界也沒有齊國人富裕,但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裡好歹給下層人民提供了一個公平公正的上升渠道,那就是軍功爵制度!
不止投胎是門學問,穿越也是,那些小說里一睜眼就成為卿族庶子、公子王孫的,真是羨煞黑夫也。若他也有個好出身,當然更適合在其他國家醉生夢死、為所欲為,可作為一個沒有背景,卻滿懷理想的庶民,還是留在秦國更好些。
「汝等又在非議什麼?若是誰亂說話,誹謗大王、官府,休怪老朽去告奸!」
這時,舍人才慢吞吞地送來熱湯,不忘出言警告。
眾人連道不敢,他們相互使了眼色,停住話頭,起身接過熱湯。
那個話多的季嬰剛喝了一口,便抱怨道:「老丈,這湯也太淡也,淡寡如水啊!」
老舍人瞪了他一眼:「不愛喝湯,便出去喝雨水!」
季嬰這才停止了抱怨,只在老舍人背後小聲嘟囔。
黑夫心裡好笑,這客舍雖然不大,但修繕得當,好歹能起到遮蔽雨勢的作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也不敢觸怒老舍人,被趕到外面淋雨,他們這群人是要麼是無爵的士伍,要麼是低級的公士,的確沒法讓人高看一眼。
在隨便應付完黑夫等人後,老舍人又進了廚房,不一會出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