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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點什麼……但又怕辦砸了。」黎嘉駿望著天花板,輕聲道。
回答她的是秦梓徽閉眼翻身,長手一撈把她連人帶被裹進懷裡,迷糊道:「除了離婚和通敵,怎麼樣都可以啦。」
「……我說得是正事誒!嚴肅點好嗎?餵?喂!」
秦梓徽一動不動,睡得死死的。
「……你別後悔!」
黎嘉駿被自己一瞬間產生的想法驚到了。
這個想法讓她很害怕,怕到發抖。
展望未來,她幾乎看不到什麼讓自己遺憾的事情。
沒錯,她阻止不了南京大屠殺,阻止不了花園口決堤,甚至四行倉庫都是臨到頭才想起來,但是如果有一件事她可以嘗試一下的,就是張自忠。
沒辦法,七七,淞滬,南京,重慶大轟炸,這些已經耗盡了她的儲備,以至於在一九四五年前,對於「相持階段」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最後兩顆□□結束了一切,而在建國之前那幾年,更是只剩下名字都記不清的四大戰役。
國外,世界範圍的那些轉折點,她反而都努力回憶的七七八八,什麼史達林格勒,諾曼底登陸,珍珠港,中途島……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她所接觸的一切都在向勝利進軍,根本沒什麼需要改動的。
可如果還有什麼遺憾讓她印象深刻,就是駝峰航線的巨大損失,和張自忠的死了,這都是被歌頌千遍不厭倦的東西,可她一來沒法改變美軍飛機性能,二來沒法替張自忠上陣指揮,能做的,竟然沒剩下什麼了。
她有點不甘心。
明知這人出門會被車撞,如果不在他踏上馬路前拉一把,自己和謀殺又有什麼差別?
那麼問題來了,且不說她有沒有這本事,如果她真的是能力爆表運氣逆天一不小心順手把張自忠拉了回來,那簡直不是蝴蝶效應了,那直接就是往地球砸隕石了。
後面會怎麼樣?
張自忠活著比一個穿越者的影響大太多了,太多太多,多到可能她這麼伸一伸手,自己都會把自己作消失掉,或者她沒消失,而是來自於另外一個制度。
不管是好是壞,這個結果她承擔不起。
五月,連綿的戰事從地域上開始向她掙扎著傾吐一個答案,日軍進攻第五戰區,棗陽告急。張自忠據守襄河東面的防線,阻止日軍靠近宜昌。日軍攻勢猛烈,僅兩日就攻破了防線右翼,其勢頭和速度遠超去年的隨棗會戰,形式非常不妙。報紙上和廣播上雖然儘量安撫,但還是免不了開始擔憂宜昌的安危。
沒跑兒了,這就是棗宜會戰,張自忠殉國之戰。
黎嘉駿覺得自己若是一個合格的記者,這時候有如此作弊器,就應該提筆潑墨,寫個一大篇張自忠將軍的前世今生,痛惜他的犧牲以及勇猛,再結合宋哲元之死唏噓一番,從兄弟情、戰友情、患難真情和相愛相殺之情方方面面煽情一番,叮囑主編一有風吹草動就往報紙上印,爭取做頭版頭條的爆炸性新聞,搶奪本次大事件的第一個制高點。
可若自己是一個合格的戰地記者……
自己就是一個戰地記者。
「嘉駿,嘉駿!昱亭!」熊津澤一聲大喝,炸雷一樣。
「啊?怎麼了,我發呆呢!」
「我知道你發呆……」他無奈,「工作的時候發呆還這麼理直氣壯的……主任叫你呢。」
「王先生?哦我這就去!」黎嘉駿放下清理了一半的相機皮套,擦了擦手就跑了過去。
編輯主任王芸生先生是個消瘦的中年人,典型的文人形象,帶著圓框眼鏡,為人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是曾經鑿壁借光懸樑刺股讀書的刻苦型,他在幾年前開始擔任編輯主任,地位僅次於張季鸞先生和胡政之先生,因為胡先生主管運營,他則主要配合張季鸞先生的主筆工作,這些日子張老先生身體不好、每況愈下,報社的主筆工作幾乎是全靠他支撐了。
「昱亭啊,來,坐。」王芸生點了點面前的椅子,進了報館,同事間有字的都喜歡相互稱呼表字,黎嘉駿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她並沒有真的大喇喇坐過去,而是恭敬的問:「先生,請問您找我是有什麼任務嗎?」
「坐吧,別拘謹。」
她只能坐下,望著他。
王芸生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