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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友規聽李曜提及夫差,有些不以為然,搖頭笑道:「蒲帥多慮了,錢鏐縱然底定兩浙,麾下傷亡亦必不輕,我若此時出兵,他便是想插手干涉,只怕也有心無力,待得貴我雙方戡亂功成,揚威天下,錢鏐豈敢再生不測之心?」
李曜微微一笑,似是思索了一下,忽而道:「戴判官可知,若某為錢鏐,董昌歿後,當作何慮?」
戴友規微微一怔,拱手道:「正要請教蒲帥。<-》」
李曜沉吟道:「縱觀兩浙附近藩鎮,只有北、西、南三面。而無論是南下福建,還是西進江西,皆須面臨地勢險要,路途艱難之境,如此便會困於補給,難興大兵,勝負實難逆料。而倘若北伐淮南,則同屬江南水網,是一馬平川,就算平定董昌之時略有折損,趁淮南出兵中原之虛,拿下長江以南,卻也未必不成。倘使某為錢鏐,必然當機立斷,出兵蘇州,若然得手,西北一望,便是金陵!如此一旦事成,則至少可與淮南劃江而治……」他忽而一笑:「只是,錢鏐這算盤雖是好打,某卻要問:弘農王此番方將蘇州收入囊中,卻難道肯再讓之與他?」
李曜最後特意提到蘇州,而且用到一個「再」字,這其中自然很有來歷,須得從楊行密和錢鏐二人的起家說起,箇中原因十分複雜,影響十分深遠。
唐末蘇州實際上是包括了現今蘇州、嘉興、上海三個行政區的地域。當然,由於當時上海市的陸域還未完全形成,蘇州的實際面積也要大打折扣。不過鑑於其東臨大海,西濱太湖,南控錢塘,北倚長江的特殊區位,以及南通杭州鹽官縣,西北通常州無錫縣,東南通湖州烏程縣的交通優勢,還有得天獨厚的氣候和土地資源所造就的發達的經濟,蘇州被其周圍的割據者所覬覦,也是有其原因之所在的。
黃巢起義的南北轉戰,徹底打破了舊有藩鎮的平衡格局,也使北方藩鎮的軍亂傳統傳播到了南方。
光啟二年十月,隸屬於感化軍節度使時溥帳下為牙將的泗州漣水人張雄、馮弘鐸得罪於節度使時溥,聚眾三百,渡江南下,襲蘇州而據之。雄自稱刺史,稍頃,聚兵至五萬,戰艦千餘,自號天成軍。這次小小軍變的發生,則是因為兩人皆為武寧軍偏將。馮弘鐸為小吏所辱,張雄為之辯解,不料反而見疑於節度使時溥,結果二人懼禍。思來想去,這位出身淮北的下層軍官張雄,便憑藉武力一躍而控制了蘇州的軍政大權,成為唐末江南眾多此類武人刺史之一。
然而蘇州作為江南財賦重鎮,身為浙西觀察使的周寶不能眼看著蘇州的易主而不管,雖然他是個「空降幹部」,似乎沒什麼實力。因此,當光啟三年三月,周寶因為自己內部的兵變而出逃治所潤州,依附親信常州刺史丁從實時,還要在危機時刻,派遣本可以作為自己奪回潤州的重要援助的**鎮使徐約及其精兵,去攻打蘇州。
於是,光啟三年夏,四月,同樣身為北方軍將的徐約便繼張雄之後,占據蘇州,成為蘇州刺史。而張雄轉而逃亡入海,並最終趁亂占據潤州上元縣,甚至私自升上元縣為西州,再次自封當上了刺史。
不過另有一說,言浙西周寶子婿楊茂寶為蘇州刺史,約攻破之,遂有其地。若是如此,則當徐約進取蘇州時,身為周寶子婿的楊茂寶已經率先占據其地。因此李曜此前曾聽人提起,說當年徐約進取蘇州時,只是打著周寶的旗號,實際並非是受周寶指使。
當然,這種事別說後世很難說清,就連如今事情不過過去二十多年,李曜也沒法查探得太過清楚,他只是下意識覺得很有一直可能,是周寶在命徐約進取蘇州之後,忽然又反悔此前所為,怕徐約尾大不掉,便讓自己的子婿楊茂寶率先攻取蘇州。而徐約畢竟從潤州**鎮趕到蘇州,比楊茂寶從常州到蘇州遠得多,所以能夠讓茂寶占取先機。只是,這時候,張雄的輕易失守,卻讓人大惑不解,也許和他初到江南立足不穩有關吧。
須知唐末割據政權,大者數鎮,小僅數州,而只據一州之地的也大有所在。究其原因,無論是同州防禦使,還是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都是因其重要之軍事戰略地位而升格為方鎮的。而此時的蘇州作為浙西觀察使轄區的中心州城,交通南北,並擁有巨大的財賦,使得張雄、周寶、徐約等人相繼窺視其統治權,則是更進一步把北方藩鎮的好為亂的習氣帶到了南方,從而讓蘇州一下子成為了軍事重鎮,以後的數十年中再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