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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當空,宴罷酒殘,喜氣歡天整日的河中節度使府總算漸漸安靜下來。
酒量不佳的副樞密使薛齊偓早已被扶下去休息,高居上座的李克用睜著微醺的獨眼,全然沒有長幼尊卑似的將李曜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吐著酒氣道:「正,正陽……我明日一早就要回太原了,按……按你說的,我慢點兒……慢點兒走……不過,你說……你說嗣昭、嗣源兄弟倆,就帶這麼六七千兵……真能拿回幽州……幽州嗎?」
李曜穿越前乃是酒精考驗的我黨經濟戰線得力幹部,白的紅的黃的外加啤的甚至能摻著喝,區區唐朝這點度數的酒,就算說千杯不醉怕也不是誇張。縱然今夜他是主角,鐵定是喝得最多的一個,但這會兒卻依舊清醒無比,只是面子上稍微裝了點醉——這也是當年陪各類里里外外領導們的必修科目,要不然有時候一天連喝幾場酒,早進醫院了。
李克用問他這話的時候,諸將早已散去,就連常年追隨李克用身邊的蓋寓都因身體原因,告辭休息去了。整個殿中除了門口的兩名使女,再無第三人,李曜自然也就不必再裝模作樣。聽了李克用的問話,便微笑答道:「大王,若幽州果如某之所料,則九兄、十兄即便只帶數百牙兵,也能輕易收回。若幽州情況另有變動,那麼就算再多給他們六七千人,只怕也是無用。」
李克用酒醉之後腦子有點反應遲鈍,下意識問道:「為何?」
李曜解釋道:「劉仁恭若相信大王遲遲未給他答覆只是因為軍務繁忙,則必然只能耐心等待,大王又按兒此前曾說的,慢慢回到太原,為已經悄然出發的二位兄長爭取時間,則劉仁恭必然沒有防備。他時至今日尚未明目張胆舉起反旗,就是想等個藉口,而我等則抓住這個機會,趁幽州各部依然視河東為主,一路輕鬆直抵幽州城下,劉仁恭必然措手不及,只能俯首認罪,聽我處置。只可惜……」
「嗯?」李克用奇道:「可惜什麼?」
李曜嘆了一聲:「可惜,要是有細作潛伏幽州城內,待二位兄長大軍一到,來個裡應外合,就更加保險了。而且,若是如此,高思繼也會更安全一些。」
李克用明白過來:「你是怕劉仁恭情急之下,速殺高思繼,來個死無對證?」
李曜點頭道:「不錯,兒確實有此擔憂。」
李克用笑了笑,擺手道:「無妨,細作……我在幽州也是有的。」
李曜心道:「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說這個幹嘛?」當下裝出驚訝模樣:「大王在幽州埋過細作?」
李克用哈哈一笑:「你可知我有夜鷹?」
李曜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拍額頭:「原來真有夜鷹!」
李克用微醉的獨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問道:「你知道夜鷹?」
李曜裝作半醉半醒,苦苦思索著道:「夜鷹,夜鷹……似乎在什麼時候聽過一句,哎……當時也沒怎的上心,卻記不得太清楚了。」
李克用心道:「諸將之中知道夜鷹的人不超過十個,不過這十來個人都有可能會在正陽面前意外提起一句,這卻是沒法查明了。不過,倒也無妨,正陽忠義,如今又已是一鎮節帥,知曉此事也是應該。」
當下便道:「所謂夜鷹者,原是斥候,我沙陀一族自歸大唐之後,因為常被當做夷狄提防,不得不加強細作查探,夜鷹便逐漸由斥候變為一支專司細作的暗兵……」當下李克用便將夜鷹的來歷,以及如今的大體情況對李曜說了一說。然後道:「因此,在幽州,也是有夜鷹存在的……只是之前犯了個錯,或者說,委實未曾料到劉仁恭那白眼狼如此大膽,使得幽州夜鷹損失慘重……」
李曜眼珠一轉:「莫非幽州夜鷹之首腦,便是燕留德?」
李克用嘆息一聲:「我兒果然多智,不錯,幽州頭鷹便是燕留德……自他死後,夜鷹一時群龍無首,手頭明明有不少重要情報,卻是傳遞不到我手……單線聯絡雖好,但頭鷹一旦身死,卻也著實麻煩,此事終是失策了。」
李曜恍然,點頭道:「的確如此,不過……聽大王此言,想來眼下幽州夜鷹已然大體恢復與大王的聯繫了?」
李克用似乎酒醒了一些,說話清醒多了,頜首道:「已然恢復聯絡,據夜鷹所報,劉仁恭在事發之前,曾與一神秘人見面,經過夜鷹多方調查,那神秘人乃是朱溫座前除敬翔之外的次席幕僚李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