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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2-20
明燭之下,李克用眯著獨眼,聽劉夫人念完手中信函,半晌未曾出聲。
劉夫人心中有些忐忑,她的夫君她了解,這是個火爆脾氣的草原驕子,他若是心頭火起,不管面對的是誰,說怒就要怒,決然不會含糊。可眼下兒郎們這麼大的敗績擺在他面前,他卻閉著眼睛半晌沒吭聲,這……只怕開口就是狂風暴雨了。
果不其然,李克用又悶了一會兒,忽然把獨眼一睜,一道寒芒似乎要射穿蒼穹,口中森然道:「好一個羅弘信,好一個張污落!你去,派人請寄之過來議事,孤要親征羅弘信,踏平魏博!」
劉夫人知道此事勸不住他,只得應了一聲,去安排人請蓋寓前來了,然後主動回了後院,不去打擾盛怒中的夫君。
不多時蓋寓趕到,一進門剛要行禮,李克用已然站起來擺手道:「此處僅你我二人,這些客套就免了吧。寄之,某要親往魏州討伐羅弘信了。」
蓋寓一愣:「討伐羅弘信?這是為何?」
李克用拿起書案上的信函扔到蓋寓面前,語氣發寒道:「你且看過,羅老黑欺人太甚,不馬踏魏博,怎消我心頭之恨!」
蓋寓接過信函,才看了兩眼,就深深皺起眉頭,等全信看完,又沉吟片刻,才道:「大王要親征羅弘信自是無妨,只是這其中緣由,卻值得深思。」
李克用擺手道:「某知道你要說什麼,無非是整頓軍紀吧?軍紀之嚴,你倒孤便不知其中利害?只是此事說來輕巧,真要是做的話,卻很為難。」
蓋寓反問:「卻不知大王有何為難?」
李克用有些心煩,道:「諸將隨某征戰多年,所求者何也?若某嚴苛以待,彼等勢必傷懷,離心離德,某如何自處?」他面色冷峻,寒聲道:「君不見天下諸鎮殺帥奪節者禁而不絕,孤若效之以嚴峻,誰可保他日便無孤王親信之輩來取孤項上人頭?」
這話說得太誅心了,即便是蓋寓,也不好再直言,只能拐個彎兒道:「大王,某嘗聞李正陽治軍甚嚴,而軍中士卒卻事其如父……」
李克用擺手道:「正陽所轄,不過數千,孤之所轄,何止十萬!他一人身正,可以正一軍,孤一人身正,難道便能正偌大河東?此事某早有決斷,寄之不必多言。你只管說說,孤若親征魏博,後勤是否無礙!」
蓋寓微微嘆息一聲,道:「軍糧方面,還有所存余,打個魏博,倒是問題不大,怕只怕羅弘信那廝既然勾結汴梁,則朱溫一旦得知我河東出兵魏博,是不是也會派出援軍來戰。若是朱溫也來……這軍糧是否足夠,可就難說了。」
李克用獨眼中露出一陣寒光,森然道:「羅弘信乃是魏帥,他既然敢背叛孤王,那魏博一鎮之死活,就不在孤王考慮當中了。若是朱溫果然出兵,某手握大軍,難道不會在魏博就地取食麼?」
蓋寓見李克用仍然打著劫掠當地的打算,不禁有些失望,只是他知道自己此時是再也不能多說什麼了,只好迂迴一下,遲疑道:「就算軍糧充足,軍械方面……如今軍械監為了減輕帥府財賦壓力,已然不要帥府撥給財帛,為此,正陽靠著製造農具,還有新成立的那些個什麼軍械監建築司、軍械監水利司來從多方面湊錢,軍械監的軍械產能不知是否有所影響……」
李克用微微蹙眉,又旋即釋然,下巴微微一抬,自負地道:「正陽吾兒天縱英才,對此早有預計。日前他曾上書孤王,言及那些新設的什麼建築司、水利司,都是從別處徵召的人手,好像……說是有不少別鎮流民吧?總之對軍械監的產能應該是沒有多大影響的,就算之前那個農用司,聽說也是從市井之中物色的人手……總之,軍械監有正陽主持,孤王放心得很,有什麼事情,與他說上一聲,不愁為難。」
蓋寓聽了,也不禁一笑,點頭道:「正陽此子,誠然是佐天下之大才,以某觀之,即便為相,亦當稱賢。」他說到這裡,卻又忍不住微微遲疑,道:「只是那軍械監畢竟事關緊要,新進了許多外人,卻不知可曾防範別鎮細作,可莫要讓外人知悉了其中玄妙才好。」
李克用無所謂地擺擺手,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哈哈一笑,哂然道:「其中玄妙?孤聽正陽說起他那些設想不知凡幾,可即便到了今日,也未曾想得透徹,就這,還是他細細為孤解說過之後的事。嘿,孤王雖是讀書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