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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中的(中)
直到夜間,益都城的城牆上,許多人仍在忙碌。有人拆除城中的磚石建築,用於修復坍塌的堞牆和望樓,有人在城下挖了大坑,就地掩埋屍體。
城中卻很寂靜,大部分的尋常百姓,早就熄了燈,各自蜷縮在家中角落裡,期盼著廝殺趕快過去。偶爾有隱約抽泣聲傳出,又被身邊的家人止住。
張林的府邸里,也很安靜。與外界一樣,這安靜里也透著緊張和恐懼。
數十名衛士人人手持刀槍弓弩,小心地守把著宅邸內外幾進門戶,而張林本人則端坐在正堂,一直不說話,也不動。
張林是益都府本地人,早前完顏撒剌率部撤出益都,張林頗以此為良機,故而開始培植自家勢力,一度成功擠走了與他共同守把益都的提控燕寧。
但在這等亂世,身處益都這樣的大城,哪容他慢慢經營?完顏撒剌敗亡後不久,楊安兒的勢力就到,然後是李全實際控制城池,張林這樣的本地人,更多被當成幌子,高高地舉著,撲剌剌地響,卻全無接地的時候。
與此同時,定海軍同在山東,不僅軍威赫赫,治理地方更是井井有條;其勃興之勢,明擺著與楊安兒的野路子大不相同,比李全的勢力也強了許多。
而張林的舊日同僚燕寧,燕寧的上司汪世顯,又都通過種種途徑,向張林表達了善意,做出了不少承諾。這就難免讓張林生出其它的想法。
但他又是極其謹慎之人,並不親自出頭,只讓得力部下江景和金戴兩人與定海軍勾連。
不久前他得到消息,說外頭的定海軍與江景、金戴兩人聯繫上了,一時間興奮得在堂中手舞足蹈。
然後便沒了下文。
莫說要做的大事沒見動靜,江景、金戴兩個,連帶著他們的下屬,都失蹤了。張林派了好幾人去往城頭詢問,都被劉慶福那廝堵了回來。
張林是個聰明人,他立即帶了幾名親信,試圖離開自家府邸,從某處隱藏的小門脫出,卻發現,府邸外頭,已經被劉慶福的部下緊緊包圍了。
不妙。
大大地不妙。
江景、金戴兩人,暴露了?死了?他們的部下難道死了?劉慶福那廝,是個兇悍之人,會不會藉著由頭,牽扯到我身上?
張林只得退回自家廳堂枯坐,在部屬們視線不及的陰影里,他的身上已經出了好幾身大汗。
正在沒奈何處,忽聽外頭有人輕輕敲門,親兵首領輕輕喚道:「治中,治中,劉將軍遣人來請,請治中去城門一趟。」
遣人來請?
而非拿著刀子上門殺人?
張林忽然間生出了一點期望。他咬了咬牙,一骨碌起身,開門出外:「帶兩個人,跟我去一次。」
到了府邸外頭,前來迎接的是一隊紅襖軍騎兵。為首之人,是張林認識的,張林問他什麼,固然一問三不知,但甚是客氣。
趕到北門時,忽聽城外又有喧譁。
莫非定海軍又有舉措?
張林三步並作兩步,踏上登城階梯,將至階梯盡頭,又猛然止步。
城頭上,足足四五百名身著白色女真盤領袍的甲士環列遠近,深沉夜色之下,殺氣騰騰。而在甲士簇擁的城樓飛檐下,站著兩人。
其中一人神情恭謹,還微微彎腰,正是頗曾與張林明爭暗鬥的劉慶福。此人乃是李全麾下大將,地位僅次於李全的兄長李福。前陣子為了鹽場糾紛,劉慶福調度數千人強入益都,從張林手中奪去了對益都的完整控制。
但此時,劉慶福的架勢,便如一個隨從。
被他恭恭敬敬對待的,是一名身材異常高大,身披厚重鐵甲的將軍。他的面容掩藏在深深盔緣下,看不清楚;但手中握持的一把長柄鐵錘,形如鼓椎而閃耀寒光,卻很是顯眼。
跟在張林身後的騎兵首領推了張林一下,讓他踉踉蹌蹌地站上城頭。
張林長嘆一聲,向劉慶福道:「原來李全元帥投靠了河北的仆散宣使。」
劉慶福冷笑了兩聲:「張林,你倒是個有眼力的。」
張林轉向那高大的鐵甲將軍,躬身行禮:「這一位,想必就是仆散宣使麾下猛將,赫赫有名的『盧鼓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