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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戶那顏脫撒合,是克烈部的舊人。
十年前成吉思汗的勢力驟起,與克烈部的首領王罕在折折運都山血戰。雙方惡戰三晝夜之久才分出勝負,成吉思汗先敗後勝,其帳下的著名勇士沒於此戰者,不下五十人。
草原上的戰爭,比外界想像的更加殘酷;就在折折運都山戰後不久,數以萬計的克烈部俘虜都被當場屠殺了,還有許多人被當作了奴隸,打散分配到各部。只有極少量的部眾保留下來,由王罕之弟札合敢不統領。
成吉思汗還不放心,遂納其長女亦巴合,又將其次女唆魯禾帖尼賜予拖雷為正妻。
兼併克烈部以後,成吉思汗統合了草原的大半,此後整編部眾,設立了六十五個千戶。
這六十五個千戶里,屬於迭兒列勤蒙古的有十九個千戶,屬於尼倫蒙古的有三十七個千戶,而原本勢力雄強的克烈部,只剩下三個千戶,其中脫撒合的千戶完全託庇於拖雷的羽翼之下,形同私屬。
拖雷也深知,這個克烈部的千戶里,充斥著戰鬥中倖存下來的亡命之徒,兇殘之人,故而特以嚴刑峻法治理,首要的,便是臨陣怯戰者殺,擅離部伍者殺!
眼下兩軍對峙,勝負未分,如同兩個勢均力敵的巨人正在角力,誰都不敢稍稍鬆懈。而左右兩個千戶的輕騎,便如拖雷壓制住金軍的兩條臂膀,一點都疏忽不得。
怎麼你這個千戶那顏,竟然不管前頭的戰局,跑了回來?
金軍有援兵又如何?就算有援兵,難道我們殺不盡麼?就算有援兵,難道我們還怕了?
拖雷瞬間就按捺不住怒氣,一鞭子甩出,狠狠抽在了脫撒合的面門。
這一下用力很大,脫撒合猝不及防,半邊面龐皮開肉綻。鞭梢掠過他的眼角,把整塊皮膚都撕裂。
脫撒合只覺眼珠子都要炸開,視線一片血紅,不禁悶哼一聲,痛得渾身抽搐。
但他深知厲害,不敢呼痛,立即翻身下馬:「尊敬的四王子!蒙你的信任,把右翼的重擔交給我,我一點都不敢疏忽!就在剛才,我部下的阿勒斤赤向我報告說,有數十艘大船,每艘船上都站滿了女真人的戰士,他們穿著鐵甲,拿著長槍、大刀和弓箭,正從右側的水澤深處出現,向我們這裡前進!」
脫撒合猛地挺身,指著戰場右側,輕騎們貼近奔馳的那處蘆盪:「就是那裡!四王子,一匹馬兒跑到喘息的時間裡,他們就要進入戰場了!」
「數十艘大船?站滿了戰士?一匹馬兒跑到喘息的時間?」拖雷心念急轉。
眼前這支敵軍,真是好膽量,看樣子,他們是存心要在塘泊湖沼間打一場勝仗來著!
拖雷凝視著戰場對面那杆獵獵飄揚的紅色軍旗,只覺礙眼異常。
在拖雷身後,有幾名蒙古戰士正高舉號角,吹得臉紅耳赤。號角的音律變化里,代表了蒙古軍編組進退的策略,方才各部正是按照號角聲調動兵力,預備再度猛攻。
拖雷猛然舉手,號角聲立止。
塔里忽台連忙上前半步,待要勸說,拖雷斬釘截鐵下令:「告訴各部的百夫長、千夫長,讓拔都兒們都上前排!我的拔都兒也會沖在最前頭!一匹馬兒跑到喘息的時間裡,我要衝垮眼前的敵人,讓他們援兵看到滿地的頭顱!」
幾名傳令的戰士連忙換了號角的節奏。又有人催馬急奔,在各部將士中穿行著,抑揚頓挫地將拖雷的話語唱了出來。
蒙古軍隨即變動布陣,一隊隊的精兵強將越過前排的戰奴和俘虜們,開始列成新的橫隊。
他們變幻隊列的本領,源自於無數次草原上的圍獵,簡直如流水般順暢自如。而猛攻的號令既下,整支軍隊騰騰殺氣沖天,展開惡鬥的殺意簡直宛如實質,令人毛骨悚然。
拖雷張開雙臂,由伴當們為自己著甲。
一套精良甲冑穿到一半,左翼忽然又傳來喧嚷。
「怎麼回事?」拖雷皺眉喝問。
左側的隊列一分,一名騎兵疾馳到跟前,滾鞍下馬。
不待拖雷發問,他便大聲嚷道:「流淌著黃金家族血脈的四王子!尊敬的千戶那顏者迭兒命令我傳遞緊急軍情,有數百或者上千名女真人的步兵,很多都穿著皮甲,背著裝滿箭矢的箭囊,像刺蝟一樣從沼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