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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沉浸在宣太后喪期的悲苦中,而邯鄲城內,卻是一片歡喜欣悅。
因為北方傳來捷報:燕國請平了!
「出師兩月便獲大捷,斬首數千,屢敗榮蚠,兵抵易水,馬服君不愧是山東六國第一名將啊!」
喜氣洋洋的神情瀰漫在趙國宮廷內外的官署里,燕國請平一事,已經在高層卿大夫耳中傳開了,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對前敵統帥趙奢讚不絕口。
不過這些誇讚,尤其是他們給趙奢「山東第一名將」的封號,聽在趙國名義上百官之守的相邦田單耳中,依然有些刺痛……
他和趙奢的恩怨,由來已久了,作為屢屢帥趙軍攻入齊國腹地的趙將,他是田單的老對手,不過二人的第一次謀面,還是趙惠文王三十年時田單來趙國出使時的那次論兵,田單認為作戰部隊要少而精,這樣才能不拖累國家經濟,趙奢卻以為不然,他覺得當世諸侯交戰,已經不再是為了幾座邊邑的小打小鬧,而是動輒滅國破家的決戰前夕,所以必須傾國之力,以十萬、二十萬之眾才行的通。
那場論兵的結果,是田單口上服了,但他內心深處,依然堅持著這種觀點。
二人對戰爭相反的論調,使得八月份對趙軍統帥的那場爭奪,變成了一場劍拔弩張的私人恩怨,是證明誰的用兵之法正確的較量,在一般人看來,的確如此。
但田單心裡,之所以去爭奪大將軍之位,卻還有一層難以對人言說的苦衷。
從得到齊王命令,讓他換到趙國來做相邦那一刻起,田單就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在趙國得到實權的,果然,在他進入邯鄲,正式上任的第一天,趙國的僚屬們就用他們的方式,對這位來自異國的相邦表達了默默的抵制。
田單踏進門前,官署里的氣氛是歡快的,相互之間是故舊的趙國百官親切地交談著,可當田單跨入門檻後,眾人卻紛紛停下話語,氣氛變得沉重、嚴肅。
每個人都對田單畢恭畢敬,可田單從他們恭敬肅整的表情中絲毫看不出半點對上司的服從,他們只是在演戲,對田單陽奉陰違,之前的機構在一如往日般運轉,田單只是一個坐在相位上的傀儡。
趙太后對他的和藹親近,並不能改變他的這個地位。當權的趙臣們不管對他表面上的態度怎樣,實質上對他是猜忌的、嫌棄的。在相邦位置上,他不可能有任何作為,除非他徹底拋棄齊國,轉投趙國。
但這點,連田單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身在邯鄲,心,卻依然在臨淄。
所以事先料到這一點的田單,才在離開臨淄前,與要去做齊相的平原君達成了一個密約:田單會讓他的舊部輔助平原君,讓他成為真正的齊相,執掌大權,還會說服齊王,讓平原君保留平原邑作為封地——平原也是齊國濟北領地,當年被趙軍攻陷後封給了平原君,如今趙國開始歸還邊邑,索要平原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歇。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而平原君要幫田單得到的,則是大將軍之位……
身為相邦,會被固有的體制和僚屬們掣肘堤防,但大將軍不一樣,將在外而君命難以及時抵達,儘管會有監軍副將監視田單的一舉一動,但軍情多變,到那時田單可以耍的花招就多了。
可惜趙奢看穿了田單的打算,長安君也突然改變了主意,在趙太后問對時,倒向了趙奢。
於是田單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了,接下來兩個月,北方捷報頻頻,每一次都能讓邯鄲朝堂興奮雀躍,田單卻只能面上歡喜,暗地裡卻遺憾地嘆氣。
他雖與趙奢不睦,卻也知道這個老對手的本事,燕將里,沒有他的對手,加上趙強燕弱,這場戰爭的結局已經註定。
所以當燕國請平的消息傳回時,田單知道,是時候實行自己的第二個計劃了。
當日,田單便以相邦的身份,去面見趙王,當著趙王以及他一眾親信的面,力主拒絕燕國的求和,要繼續與之交戰!
……
「燕國毀盟侵趙,決不可輕易姑息,臣以為,不如拒不同意燕國請平,讓馬服君以大軍停駐邊境,待來年春天,便可繼續攻城略地!」
這下連一心開疆拓土的趙王都覺得過分,疑慮地說道:「相邦以為,這場仗還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