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重新武裝軍隊的緊迫性,已經成為法國政府上下的共識,而其中首先必須要做到的,就是重新建立起民眾對法蘭西軍隊的信心,並且振作因戰敗而跌落至谷地的士氣。
法國政府在這方面做得相當漂亮,貝當和他的內閣成員們駕輕就熟得引導著法蘭西本土的民間輿論,共和國政府利用一切宣傳手段試圖讓法國人民相信,這次戰敗的原因不是法國軍人不會打仗或者不夠勇猛,而是因為前任政府的昏聵無能,國家被一群國際戰爭掮客所操縱,被迫在未能做好戰爭準備的情況下,打了一場完全可以避免的噩夢般可怕的慘烈戰爭。
前任內閣與議會成員接連遭到內政部的省查,甚至部分人遭到了逮捕與刑訊,一切「證據」似乎都指向某個長期隱藏在法國政府內的「陰謀集團」,而前任總理保羅.雷諾就是這個組織放在台前的代理人。
雷諾之前對建立「法英聯盟」的態度,成了最難以辯駁的重大「罪證」,在那份英國王室外交顧問羅伯特.范斯塔特爵士提出的方案里,他建議英國和法國可以合併成一個國家,團結一心共同抗擊德國的威脅,而代價是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將不復存在,同時失去所有的海外殖民地和國家主權。
這份提議當時遭到了法國內閣強烈的反對,並且作為一根導火索,引發了雷諾隨後在政治上的一連串慘敗,他對英國的態度,激起了一大批政治盟友,包括一直支持他的法國左翼工人團體的不滿,再加上法蘭西軍隊在戰場上節節敗退,總理之前的許諾成為了滿嘴謊言,雷諾的個人信用幾乎被摧毀,甚至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這直接導致他在與貝當集團的政治博弈中一敗塗地,最終被迫辭去了總理職位,把手中的權力移交給了那位法蘭西元帥(貝當的正式軍銜其實是法國陸軍中將,法國元帥是國會頒發給他的榮譽頭銜,於是當他在戰後接受軍事法庭審判時,法庭只能剝奪他的中將軍銜和其他榮譽,無法褫奪他的法國元帥頭銜,所以貝當至死都是法國元帥。)。
如今雷諾和他的殘黨們依舊還在各地活動,他的左翼盟友們發覺了之前犯下的錯誤,但是已經為時已晚,沒有手段可以加以補救了。
法國工人組織在戰爭中損失慘重,如今根本不敢和手握兵權的貝當硬碰硬,特別是對方背後還有外國盟友撐腰的情況下。如果說之前搞街頭政治翻船後,他們還有組團流亡國外的機會,那麼現在這條路已經完全走不通了,因為全歐洲的政府都不再收留這一類的流亡者,除非他們有門路拖家帶口逃到蘇聯去,否則通常的結果就是被關進巴黎市郊的集中營。
開戰前法國政壇的左翼力量一度非常強大,當法國人厭倦了綏靖主義和保守派的陳詞濫調,而法國經濟陷入全球性的大蕭條之後,雷諾提出的放鬆國家對經濟領域的管制,減輕企業家對工人的剝削與壓迫、國家戰略全面轉向親蘇反德的政治口號,獲得了大部分法國左翼勢力的歡迎,結果就是大批法國工人和政治黨派把選票投給了這位意氣風發的中年政治家,一舉把他推上了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總理的寶座。
而相對的因為雷諾的政治理念,引發了法國保守勢力和右翼政治團體的普遍不滿與敵視,他們認為法蘭西最大的威脅來自於蘇聯而不是德國,而代表了官僚資本的法國財團體系,更是極力反對雷諾提出的自由經濟和勞動政策。
這些矛盾引發了雷諾內閣的嚴重危機,政府和議會左右兩派力量相互傾軋爭鬥不休,政策制定時常會陷入永無止境的扯皮之中。
歷史上德軍突破法國邊境之後,法國政府和戰爭內閣所表現出的那種遲鈍與混亂,其中未曾沒有這方面的因素在內。
現在貝當總算找到機會合法打擊那些潛在的政治對手,所以下起手來毫不留情,戰爭期間政府所有犯下的失誤,在此刻都成為了那些「陰謀家和賣國賊」們的罪行,沒有比這些在野政客更適合拿來背黑鍋的人選了,這場戰敗就是所有人最大的原罪。
只是讓法國政府和貝當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在社會上陰謀論喧囂一時之際,矛頭似乎有些偏離了政府的導向,漸漸指向了法國境內的猶太族群。
法國猶太人如同歷史上他們曾經遭遇的那樣,受到了整個法國社會的遷怒與攻擊,區別在於這次沒有德國方面施加的壓力,於是衝進家裡的也不再是穿著皮衣的蓋世太保與黨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