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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照的大寧城中,來來往往的客商卻並不少見,既有前來闖北口的漢商,也有來此與漢商交易的蒙古人。雙方你會幾句蒙語,我會幾句漢話,竟然在大寧城西自發地形成了市集,有了如今的局面。
薊鎮總兵衙門的名字沒有改,但駐地已經搬來了此處,位置就在城北偏東。
總兵衙門的氣氛與西市的熙熙攘攘截然不同,此處一貫是城中最為肅靜的一處地方。衙門門口巍然豎立、一動不動的戚家軍守衛和時不時游哨而過巡兵則更為這種肅靜增添了幾分凝重的殺氣。
肅殺。
總兵衙門附近,最適合的形容詞便是肅殺。
不過其實在總兵衙門裡頭,這種肅殺感反而要輕許多,就如同此時半躺在黃竹躺椅上的戚繼光一般,甚至有些悠閒。
只是戚繼光雖然看似在閉目養神,但他的左手手指一直在輕快地敲打著躺椅的扶手,顯示了他的心情並沒有他的形象那樣輕鬆。而他右手手中拿著的那一紙信箋,便是導致他今天在此苦苦思索的始作俑者。
「大帥?」一名高大雄俊的年輕將領小聲喊道。
戚繼光沒有睜眼,只是閉著眼「嗯」了一聲。
「您真要去京師了?」
「嗯。」
「不去不行嗎?」
「嗯。」
「為什麼?京師那種地方您還不知道麼,咱們要是去了那裡,可不定被人家擠兌成啥樣啊!」
戚繼光依舊沒有睜眼,淡淡地問道:「誰擠兌咱們啊?」
「那群公爺侯爺啊!」年輕將領一臉急切:「他們是什麼身份?世襲罔替、與國同休啊,他們歷代掌握京營,現在被大帥奪了飯碗,能不把大帥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啊?」戚繼光嘆了口氣,擺擺手:「這檔子事跟我戚某人沒什麼關係,國公爺也好、侯爺伯爺也罷,就算真有什麼不滿,那也是去找高宮保申述,找我有什麼用?
我一個奉旨行事的武臣,就算被他們擠兌死了又如何,我死了就沒有別人能去做這個禁衛軍司令了?笑話,高宮保手底下有的是人可用,你還以為這個禁衛軍司令,就我戚繼光能做得來?」
「大帥何必妄自菲薄?」那青年將領不服道:「早幾年您要是這麼說,那還有些道理,高宮保手裡還有馬、劉二位老帥可用,但現在他不用大帥您,還能用誰?馬棟、麻貴還是劉綎?這三人雖然看似也還行,但論名聲、威望,誰瞧著像是能鎮住六萬大軍場子的人嗎?」
「呵,也還行?」戚繼光終於睜開了眼,斜睨了那青年一眼:「你手底下的戰績,跟這三位比,拿得出手麼?」
青年頓時臉色漲紅,但兀自不服,硬著脖子道:「侄兒是沒有那樣的機會,如果把侄兒換去他們三人當時的位置,侄兒雖不敢說比他們做得更好,但也自信至少不會比他們幹得差!」
原來這年輕人竟然還是戚繼光的侄兒。
「戚金,你是不是後悔一直跟在為叔身邊?」戚繼光沒有評價他的話,而是問道:「你若是想要去更容易建功立業的地方,為叔豁出這張老臉,也不是不能去和高宮保求個保舉,舉薦你去遼東。」
戚金愣了一愣,馬上搖頭道:「去遼東豈不是跟著李成梁混?不去!侄兒跟李成梁尿不到一個壺裡。」
戚繼光仿佛沒聽見戚金直呼李成梁姓名,而是淡淡地道:「也可以不跟寧遠伯,去遼陽跟曹協戎。」
戚金皺眉道:「曹協戎?人倒是沒什麼惡名,不過現在高宮保回京了,曹協戎在遼東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
戚繼光瞥了他一眼:「你是怕他鬥不過寧遠伯,到時候連累你了?」
「那倒不是,只是侄兒怕他被寧遠伯壓得狠了,說不定侄兒也撈不到打仗的機會。」戚金苦笑著道。
戚繼光道:「那你就更該去他那兒了。」
「這是為何?」戚金愕然一愣。
「戚金,武將雖然大多數時候身不由己,但一旦你到了一定的品級、職務,就不能因為這一點便忽視了關心朝政。」戚繼光嘆了口氣:「為叔指點你最後一次:你背後是我,我背後是高宮保。」
戚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