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蘷安辭別石勒,領兵登上城牆,四城巡視。
此際王陽護守西城,桃豹護守東城,支雄護守南城,吳豫護守北城,孔萇警護城內,李寒禁衛宮廷,而由蘷安總統四方守備。
果然他還未至城上,就聽說華人按慣例又把投石車給推出來了……
最近十來天,華軍不再攻城,只是遣人四處伐木、取石,在營中打造投石機,每日辰時便於某方城壁前推出數十具來,轟擊不休,往往要等暮色四合,方才收去——其間也時有自損,多半都能臨時再替補上。
今天這些投石機,據說出於東壘,故而蘷安便急向東城而來,同時也派人去提醒守西城的王陽,要他警惕華人行聲東擊西之計。
投石車自營中出來,要推至距離城壁約二百一十步的地方,因為榔槺沉重,雖然下置六輪,仍然極其遲緩。而且等運到位了,還需要卸去車輪,打樁固定,並由數支小隊圍繞警護,所以直等蘷安登上東城,跟桃豹見了面,第一輪石彈還沒有正經砸過來。
城上守兵也都有了經驗,多數手執大盾,遮護自身,並且分開兩腿,略略屈膝,隨時打算跑路——石彈飛行速度相對箭矢要緩慢得多,只要瞧准其落點,及時避開十步左右,一般情況下就不會受傷啦。
離城堞稍遠一些,木石堆積,也有不少羯兵做好了隨時搬運材料,修補城牆的準備。
蘷安抵近城堞,手搭涼棚,遠遠眺望,桃豹急忙提醒他:「蘷兄身份貴重,切勿冒險,要防華寇暗箭。」
祖逖此前尚有力量猛攻襄國之時,就已經大致將城壕填實,把城外羊馬垣也都給扒了,故而能於夜間派遣零星精銳弓手潛至牆邊,伏地不動,候天明時,自下往上,暗箭射殺守將。雖說一旦放箭,必然暴露行藏,既在城壁之下,多半是回不去了,但若真能傷到羯軍重將,必可重挫其士氣,這個險值得冒啊。
月余之間,陸續有六七名羯將因此中箭負傷——死的倒還沒有——其中也包括了大將吳豫,被一箭正中其左臂。因此今日桃豹才提醒蘷安,要提防華人的暗箭啊。
蘷安卻不以為意,擺手笑道:「區區弓手,如何能傷得了我?」隨即雙眉微微一皺,說:「果如天王所言,華寇確有縱火燒城的意圖麼?」
原來他看到華軍的投石機都已到位了,並且幾乎每具側旁,都會放置一個火盆……但是沒見有雲梯或者類似的器械繼出啊,這個距離可射不了火箭。難道說,投石機也可以用來縱火不成麼?
雖感疑惑,還是關照桃豹:「將城上可能引火之物,全都撤下,以策萬全。」
話音才落,就見數十支巨大的擺臂開始運動起來……
裴該在關中已然「發明」出了配重投石機,但因為對工藝的要求比較高,於重量和射程的計算力要求也更嚴格,故而尚未能推廣開來,祖逖但知其事,而不知其用。祖逖於軍中所造的,乃是傳統的人力投石機,以木為柱,上用獨木做擺臂,長的一頭栓著盛石彈的皮兜,短的一頭系四五十條繩索,一兵一索,要同時由四五十人齊力拖拽,方可發射。所以就理論上來說,人力投石機比配重投石機精準性要差得多——再怎麼聽從號令,齊心合力,終究人有強弱,力有緩疾,影響到擺臂,浪費了更多的功不說,還必然造成很大的偏差。
且說擺臂一動,彈便投出,但與往日不同,今日這數十具投石機拋出來的,竟然是一團團的火球,而且相對要更精準一些,幾乎有半數直向城上而來——剩下的或落在堞下,勢必撞正城壁,或者越過城頭,會被拋入城中。
撞正城壁的那些倒無所謂,羯兵早就做好隨時修補的準備啦;蘷安只擔心那些投入城中的,最遠可超城壁六七十步,那就有可能砸中尚未扒光的那些房屋啊,一旦引起火來,即便施救不難,也易使守軍人心動盪。
故而他關照桃豹:「城上事,君可仔細。」自己匆匆下城,去安排士卒汲水負土,做好救火的準備。
蘷安一隻腳才剛邁下台階,十數枚火球就落到了城牆之上,當即「嘭」的一聲,濺射開來,崩得滿地都是火星,更引發了絡繹不絕的驚呼聲。
桃豹初時難免吃驚,但隨後便放下心來——城上可資引火之物,多半都已經撤下去了,剩下的也用氈子遮蓋,就那一點點火星,真未必可以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