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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舉咎。
然而,當一個人的官職做到了朝堂之上,身處君側,職權就會變得模糊起來,太尉空缺已久,右丞相是個擺設,廷尉李斯時常在做丞相的活,中車府令趙高兼著謁者的工作。
這些事情嚴格來說不合律令,之所以堂而皇之,只因為皇帝一句話。
趙高問:「你知道,程邈在雲陽獄住的那間牢房,之前住過誰麼?」
趙成搖頭不知。
「韓非,韓非當年也被下獄雲陽,可他的下場卻不如程邈。」
趙高淡淡地說道:「韓非之罪不至於死,但陛下發現此人一心存韓,無法為己所用,依然決定賜死他。程邈之罪按律當斬,但陛下念著他修訂文字或有一天派得上用場,便留了他一條命。」
還有他自己的例子,趙高當年犯罪當死,依舊是皇帝一句話,就駁回了蒙毅的判決,趙高官復原職。
合法麼?顯然不合法,但卻是君主權勢的體現,沒人敢說半句不是。
在大秦,皇帝想殺誰就殺誰!
在大秦,皇帝想用誰就用誰!
帝在法上!所以官員是否越權,陛下說了算,律令也得站一邊去。
「你不懂陛下心意,竟想以越官之罪去舉咎黑夫,除了打草驚蛇,有何用處?再者,這等小事,只要陛下將黑夫平調至少府或司空任職,不就解決了。」
趙高教訓完不成器的弟弟後,讓他將新的竹簡在案几上鋪好,還要繼續寫下一章。
落筆之前,他點著趙成道:
「你記好了,使奉法遵令者無或缺賞,犯法違令者無所逃罰,叫做法。辨別忠奸,賞罰莫測,叫做術。權重位尊,手握殺生之柄,勝眾之資,這叫做勢!」
「陛下乃是以商鞅之法為基,又雜用申韓之術,並執柄以處勢的明主!明主決定的事,萬萬不可質疑,小心旁觀即可。」
他心中卻又暗喜:「那黑夫立功心切,卻不知道,失了中郎戶令之職,他便遠離了陛下。縱然僥倖成功,升官得爵,又能如何?真是得不償失。」
韓非說的好啊,飛龍乘雲,騰蛇游霧,雲罷霧霽,而龍蛇與蟲蟻同矣,則失其所乘也。賢人而詘於不肖者,則權輕位卑也;不肖而能服於賢者,則權重位尊也。
而朝臣們的權力,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只是君權的殘羹冷炙罷了,皇帝高高在上,都不用大呼「嗟來食!」天下人便如饑似渴地匍匐在腳下。
趙高已經看透了大秦權力的結構,管他律令多縝密,管他爵位多森嚴,管他什麼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
最終決定一個人權力高低的,唯有皇帝的信重,這才是他們這些飛龍騰蛇,所憑藉的雲霧勢位!
白起、王翦,看似顯的人屠滅國功業,實則是空中樓閣,如浮影游牆,一旦飛鳥盡,狡兔死,便將失去一切。
而一旦攀附了皇權,即便是矮小如優旃,權力在手,也能投射出十二金人般巨大的影子!
「走罷,走罷,李信、蒙恬、李由、黑夫,這些熱衷於功名的郎官,都如同流水般流走,唯我趙高,牢牢占著近臣的位置。」
作為近臣,身無大功,偶立小功,肩負苦勞,十年二十年無升遷,緊緊跟在陛下身旁,才是最穩當的!
他露出了笑,延續著上一章,揮筆在竹簡上寫下了,「推位讓國,有虞陶唐」。
但趙高心中想的卻是:
「堯位匹夫不能治三人,桀為天子能亂天下,吾以此知勢位之足恃,而賢智功勳之不足慕也!」
……
秦始皇二十六年六月末,趙高在林光宮中一邊寫著書法,一邊琢磨臣子權勢來源時,黑夫則輕車回到了咸陽。
他甫一下車,便去了內史官署,找到了上個月被調回咸陽,在內史任左司空的章邯。
扶蘇勸諫失敗後,關中已開始大興土木,章邯身為內史左司空,負責督建宮室,才剛剛從工地回到官署,大熱天累得夠嗆,正在室內休息。
黑夫來的急,推門而入時,卻見章邯由兩個隸妾伺候著泡腳,他的手已經伸入了其中一人的衣襟里……
黑夫輕咳一聲,說了一句打擾了,然後便讓隸妾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