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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李本深可不光是高傑的部將,更是高傑的親外甥,當初就是跟著高傑在李自成的麾下做流寇。等高傑給李自成戴了綠帽子,他便跟著高傑當了明軍。再到後來,高傑死了,他又與李成棟、胡茂禎等人一併降了滿清。
哼,做流寇的時候不願為李自成效死、做明軍的時候不願為大明效死,現在當了清軍卻要為大清效死了。僅僅是因為漢軍旗人的身份,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吧,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家卷都在北京城,若是敢降了明軍,那家卷便難保了。
這一點上,他倒是未有之類的顧慮。可是,他從兵部主事這等一介卑官,十數年便超拔為湖廣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確實,他所經歷任皆不乏建樹,由此才得以入了洪承疇的長沙幕府,可若非滿清朝廷的信任,他又如何能做到這樣的高位,只憑那洪承疇嗎?
「千古艱難惟一死啊。」
這詩,是他去年聽來的,據說是個南直隸的明朝遺民所作。記得當時他還笑話過,可是真的事到臨頭了,再回想起來,心境卻已是大不同了。
「制軍,周先生說有要事求見。」
「讓他進來吧。」
一個湖廣本地的儒生,入幕多年也不過只是個處理文桉的普通幕僚,沒見得有什麼過人之處,更多的還是在於拉攏湖廣士大夫的政策而已。胡全才自也不覺得這個叫做周昌的平庸幕僚真的能有什麼要事,但他現在心緒不佳,聽上一些別的事情或許能調整些心情也說不定。
「學生周昌,拜見制軍老大人。」
「周先生請起,不知周先生有何要事?」
「事關生死,學生煩請東翁屏退左右。」
此言即出,胡全才的目光瞬間便閃過了一絲驚訝,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幕僚,今天的氣勢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揮退了左右,他才嘆了口氣:「原來潛伏在我幕中的竟然是培公你啊。」
培公是周昌的表字,此間聽得胡全才如是說來,他饒是早有準備,亦是難免心頭勐震:「東翁想來也是知道的,那麼多的情報泄露,也不是學生一個人能夠做得下的。」
聽的這話,胡全才目光閃爍,繼而冷笑道:「我倒是小視你了。說吧,你們的那位總舵主想幹什麼,說完了本官親自送你上路,也不枉你我賓主一場。」
這個歷史上在三藩之亂時說服了王輔臣的小人物並沒有想到與胡全才的對話竟然落得個這樣的開局,所幸的是,他也早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他了:「關於東翁,陳總舵主只在多年前說過一句胡全才人如其名,便再未提及過,至少學生所知只有這麼一句。至於最近,李提督把這城守得那麼嚴實,學生也沒辦法與總舵主取得聯繫。而今時今日,也僅是東翁這些年待培公不薄,培公願意冒死試上一試。若能成,培公就算是報答了東翁多年來的厚待;若是不成,培公也可問心無愧了。」
「連陳凱的許諾都沒有,你確定你不是來送死的嗎?」
「太史公曾言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之說,東翁是進士及第,定然比學生更明白其中深意。」拱手一禮,周昌便是話鋒一轉:「東翁這些年為虜廷治軍理政,建樹不可謂不多,才具更是遠勝同儕。東翁如此盡心竭力,只為了報答虜廷的提拔之恩、洪承疇的提攜之誼?學生以為不然。東翁是要盡展所學,造福一方百姓。學生以為,此深附聖人之教誨。」
「想不到你在我幕中多年,竟藏了一副伶牙俐齒。」
「請東翁恕罪,天地會自有會規,學生亦不願如此,但若是學生太過顯眼兒了,只怕早就被東翁發覺,哪還會有今日?」
「天地會,陳近南。好啊,真是好啊。」
見得胡全才冷哼了一聲,周昌絲毫不以為意,便繼續說道:「學生敢問,東翁以為這天下大勢如何?」
聞言,胡全才冷笑道:「爾一介幕僚,也配與本官談這天下大勢?」
「學生都是將死之人了,有何不可?」
見得周昌面上竟毫無懼意,胡全才細細看去,確定了不似作偽,才突然笑道:「聽聞陳凱幕中有一刺客,頗俱春秋俠士之風。爾,倒也有幾分古之舌辯之士的膽色。既然如此,本官姑且回你一句倒也無妨。」言及此處,胡全才雙目精光四射,已然恢復了平日裡的那副精明